另外那边,长相俊俏的年轻僧人手拈莲花,看着尚是少年的知禅,微笑道:“历经三世,若是还想不清楚,修行便真的有问题了。”
这年轻僧人其实无意中,便已经将一个世上仅有数人知晓的秘密说了出来,只是此刻并无外人,倒也不至于如何。
知禅在两人先后开口之后,沉默片刻,这才缓缓说道:“如今我是我,和你们无关,这种手段,不过就是迷惑心智,也不必再用出来。”
此前漫天莲花,此刻身前的两个僧人,在知禅看来,不过都只是幻术而已,这可以看做是宁启皇帝的考验,但他心志坚定,绝对不会因为这个,而产生什么动摇。
白眉老僧听闻此言,不急不恼,只是缓缓说道:“既已看破,说说又何妨,就当是一次禅理辩论,错过此次机会,此后你觉得能在什么地方还能有这机会?”
老僧神情祥和,一举一动都和得道高僧没有什么区别,事实上也是如此,这位白眉老僧法号听禅,数百年前,便是忘尘寺里有名的高僧,当初还曾担任过一任住持,德高望重,佛法精深,说得便是这位老僧。
至于那位年轻俊美的僧人,法号悟禅,也是两百年前忘尘寺出的天才弟子,年纪轻轻,不足百岁便已经成为金阙境的修行强者,年轻人修行佛法和之前所有僧人都有不同,他不看佛经,也不和寺中僧人参悟佛法,而是通过云游,在世间勘悟,成就颇高,甚至在世间的名声响彻程度也算是忘尘寺历史上的寥寥几人之一。
外人都知道,这数百年来,忘尘寺作为世间佛宗之首,诞生了无数的高僧大能,但却是没有太多人知道,这听禅和悟禅,以及现在的少年知禅,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同一个人。
听禅一辈子修行,最终止步于金阙境巅峰,因此圆寂,以红莲烈火焚烧躯体,从而重生,之后便是悟禅手握舍利子出现在世间,因此可以说,悟禅便是听禅的第二世。
他们修行的法诀是佛宗秘法,不仅要求极高,而且凶险极大,有史以来,能够成功活出第二世的都没几人。
至于活出第三世,更是只此一人。
因此这个秘密是忘尘寺里最大的秘密,绝对不可能流传出去,就是寺中,也只有寥寥数人知道。
悟禅圆寂之后,第三世便是知禅,不过在这第三世却有和前面两世不同,知禅除去拥有前面两世的记忆和舍利子之外,躯体还生出了另外的灵智。
新的灵智是属于知禅这一世的,和前面两世没有联系,但因为知禅修行的时间还很短,所以在前面两段记忆总是会影响他。
这也是为何现在身前会出现那两个僧人的缘故。
悟禅说道:“我们本同根,换句话说,你我他都是一个人,反倒是你这不知为何生出的灵智,鸠占鹊巢,有违常理。”
悟禅的声音极有诱惑力,像是一缕缕的无法言说的气息,正在侵蚀过来。
听禅的白眉飘动,虽然没有附和,但是眼神里的笑意,宛如一柄柄利刃,正在一点一点的割开知禅。
虽说这两人都是虚幻的,但若是知禅被这两人挑起心魔,或许自己的灵智就真的会沉寂下去,这样知禅还在世间,不过却不是他了。
知禅看着他们,平静说道:“既然都死了,何必拖泥带水,活出三世,只是你们的意愿,若我是你们,当死则死,绝不如此。”
听禅问道:“这是你的道?”
悟禅说道:“我们走过的路,已经被证实了能够走得通,一直走下去,自然有个结局,何必另行他路?”
悟禅年轻俊美的脸上有些惆怅之意,看向知禅,也没有任何的杀意和厌恶,只是一些失望罢了。
佛宗那秘法,数千年来,练成之人,也不过数个,走到第三世的更是只有他一人,如此一来,只要沿着那条路一直走下去,当然是最好的道路,他甚至能够容忍知禅有新的灵智,但无法容忍对方摒弃这个办法。
知禅看着这些尚且还在不断飘落的白莲,神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有些疲倦。
“万世之法也好,三世之法也好,我不想走,你们还想逼着我走?”
知禅尽量平静的说道:“我的法,我的路,我直接走,你们想要拦,我也不听。”
听禅微笑道:“你觉得你的路,有我们的路好?还是说你觉得你这十几年的光阴便抵得上这佛宗僧人数千年来的智慧?你虽然聪慧,但何来如此自大?”
听禅微笑开口,并没有任何过激的举动,他们只是意念,并非实物。
听着这话,知禅也有些动摇,他仔细想着这些话,好像觉得说得也十分有道理,前人不断总结出来的路,难不成比不上他自己想出来的?
前人的智慧结晶,并非是那么简单的。
知禅微微蹙眉,他少年老成,早已经是世间皆知的事情,但殊不知,正是因为有前两世的记忆在,才会如此少年老成。
现在这两人都在说话,知禅动摇了。
他微微蹙眉,陷入了沉思之中。
漫天的莲花就围绕在他的身侧,而驾着莲花的知禅,已经紧锁眉头。
……
……
顾泯吃下丹药,整个人的精气神已经恢复了不少,虽说还不是全部都达到了鼎盛状态,但现在的他,也不能说有多差。
柳邑和他并肩而行,来到皇城外。
抬头看着那座皇城,柳邑下意识的便把它和那座位于北海岛上的万丈雪城作对比。
一对比之下,他才发现,虽说自家师父建造的万丈雪城的确是要比这座皇城高大不少,可给人的感觉,还是有些分别。
这座皇城对比之下,要更加的威严霸道,仿佛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在前面看着你,而北海的万丈雪城,却是给人一种孤高缥缈之意。
两者不是同一样的。
虽说不管是白玉尘还是宁启皇帝,都是同样的皇族,但两人的确还有差别。
走进皇宫,出人意料的安静。
顾泯打破僵局问道:“你们北海,到底有多少弟子?”
四海之主统御四海,其中那位女子剑仙孤身一人,能够压得天底下的所有剑修抬不起头来,东海的观海楼,是能够和崇文楼相提并论的儒教门派,门人弟子,绝不在少数,雾野寺也不用说,他若是到了陆地,忘尘寺的佛宗之首,只怕瞬间便要换成它。
唯独北海的玉藻宗,极其神秘,除去宗主白玉尘这位四海之主的名头响得没边之外,其余的玉藻宗弟子,似乎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在大陆上行走过了。
玉藻宗的弟子不去大陆,旁人又不敢轻易涉足北海,因此北海的情况,外人知道的,实在不多。
所以顾泯才有一问。
柳邑看着皇城,想要回些什么,但却摇了摇头,“你要是有机会,自己去看看。”
说完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柳邑的脸就红了。
实在是因为她在这一刻便想起了她的师父,也就是那位风雪之主曾经说过的话,外人要想来到万丈雪城前,要么将他师父打败,要么……
想起那个事情,柳邑便脸颊发烫。
顾泯也注意到了柳邑的异样,有些古怪的看了她一眼,顾泯也没好意思继续去问。
两人进入宫门,沿着一条宫道向前,不过这一次,便走得有些慢了,看着这皇城宫道,顾泯想起在大能洞府里的那一次,那一次他便感觉到有人一直注视着他,因此精神一直高度集中,在后来进入幻境的时候,更是连幻境都是他自己构造的。
并不是真实的故事。
或者换句话来说,故事大体是真的,但却还是有些不同,也正是因为如此,最后才能让大祁皇帝信以为真,并且将顾泯当做了自己的皇子。
当然现在来看,当初自己构造幻境,为得是不让人探查到他内心深处的秘密,为了将自己的真实身份继续隐藏下去。
这样的做法,竟然是无比正确的。
这会儿再去看,那道残魂最后将玉符交出来,想要说的话,应当就是想要告诉顾泯,大祁皇帝真实目的不是为了找到他的皇子,而是为了找到大宁皇族的后人,也正是因为这个秘密太过重要,所以之后,大祁皇帝才会迫不及待的出手格杀那道残魂,不让秘密流露出来。
思绪一片混乱的顾泯很快便摇了摇头,把思绪全部都收了回来,看着眼前宫道,他有些担忧的说道:“想要拿到那东西,不容易,只是宁启皇帝这样的人物,到底会用怎样的考验?”
这句话声音不大,只有他和柳邑两人能够听见。
柳邑看着顾泯,忽然认真道:“我救过你的性命,你把那东西拿到之后,要给我。”
听着这话,顾泯转头看向柳邑,他们之间本来都没太多情谊,救人一命当然要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