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发是最后一个离开战场的,之前顾泯和梁照的比剑,虽然在他看来不是最强的,但却是最好看的。
这么天才的年轻人,他这整整一千年,都没有看到过。
这一次却是看到了两个。
这让他有些满意,因为他在这两个人身上看到了青春和活力,而那个,正是他没有的。
离开战场之后,他在河边看到了宁启帝。
这会儿的河水,看着昏昏沉沉的,那宁启帝这一身白衣,便显得越发的扎眼。
远处有一条乌篷船缓缓远去,水面便有涟漪,一圈一圈的,经久不散。
宁启帝说道:“现在再选,你还是选那个小家伙。”
赤发笑着说道:“陛下血脉自然不凡。”
宁启帝微笑道:“还是这套说法。”
赤发微笑道:“臣也没有什么新奇的想法,自然一如既往。”
宁启帝说道:“真想让你去彼岸看看,被人一巴掌拍死了,就知道老实了。”
“陛下,这都死了,老不老实都没用了。”
“对了陛下,百年之内,顾泯有可能来到金阙之上吗?”
“自然了。”
“毕竟是朕的后人。”
……
……
咸商城暗下来了。
天色已晚,晚霞都悄悄的离开,明月还没来,于是这会儿,便感觉天地之间,一片茫茫然。
这要是换做个眼神不太好的,估摸着这会儿,都要看不清楚前路了。
梁照眼神好,这会儿都还能看着远处皇城里的某座宫殿的飞檐。
一旦做了皇帝,这之后的日子,估摸着大部分时间都要在那里面待着了,这一点梁照其实不在意,在什么地方修行,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以前在剑庭,以后在咸商城,没什么区别。
他不像是顾泯这样的人,希望到处去走,他的生命本来就是枯燥的,就那么一两个目标,为了那么两个目标,去做就行了。
就像他开始练剑那会儿,便只是练剑,想着以最短的时间成为最强的剑修。
梁照有时候去想自己,很清楚这辈子的自己,估摸着是自己看着没什么意思,但在外人看来就很了不起的那部分人。
可外人看顾泯,也一定比看梁照更有意思。
有时候他真是不明白顾泯,他明明早些时候,肩上的担子那么重,却看着还是那般不知轻重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但说来说去,要他梁照去做那样的人,还真是做不到的。
所以他们两个人纵使有万般相似,最后也只是两个根本不同的人。
不过即便如此,梁照最为舍不得杀的,也就是顾泯了。
他就像自己的一面镜子,可以时时刻刻让他看到有可能存在的另外一个自己。
在有些暗的街道上走了好一会儿,看到家家户户都开始点灯,梁照干脆便顺着那石阶一步步走上去,准备在那里顶端坐下,顺便去看这座咸商城,却发现这里早就有个白衣男人了。
梁照一怔,平静的喊了一声陛下。
宁启帝抬头看了他一眼,说了声坐。
梁照便在他身侧坐下。
这是两人在大应国都之外的第一次相见。
有些突然。
但好像也是必然。
宁启帝看了一眼眼前的万家灯火,微笑道:“今天之后,这些人会把你当作救世主,会把你看作是扛起一切的人。”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他们的皇帝,自然便是他们最大的信仰。
除非那个皇帝极其暴戾和昏聩。
梁照说道:“我没有做过皇帝,也不知道该怎么做皇帝。”
和眼前这位比起来,当然是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做皇帝。
因为光从做皇帝来说,此前千年,没有哪一个比得上他。
宁启帝平静的说道:“多做几年,自然就明白了,你之前说的人心,恰好就是精髓,好好的去看人心,就能做好皇帝。”
梁照点了点头,然后说了句多谢陛下,他仿佛认为宁启帝如今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告诉他该怎么做皇帝的。
不过梁照不会这么真的这么想。
“咸商城在朕看来,无非是很小的一局棋,不过处理起来,却有些棘手,你花了几百天就差不多到了尾声,其实也不错,可之前碰到顾泯,为何不直接斩杀了?难道真是忌惮朕?”
宁启帝随口说道:“如果真是忌惮朕,那大可不必,身为朕的子孙,有着光彩的一生是理所应当,一直都在失败,那就是耻辱,你要是能一剑杀了他,朕只会更欣赏你,而并非对你生出恨意。”
“取舍而已。”看着万家灯火,梁照缓慢开口说道:“其实一切,都是取舍,我有底牌,但用来杀他,不值当。”
宁启帝眯起眼,“现如今在你眼里,做皇帝成了头等大事,那么做了皇帝之后呢?是想着长生还是一统世间?”
梁照没急着回答,他好像是在思考一些问题,而那些问题,实际上答案来的并不容易。
宁启帝也没等着他的答案,只是平静的说道:“即位之后,朕再给你三年时间,三年之后,北边会有大军南下,你是只能做这三年皇帝,还是光彩夺目一生,都在你自己手中。”
梁照皱眉,之前宁启帝答应过他答应在这段时间不会有什么动作,没想到这会儿便要结束了。
“陛下是大应的实际掌控者?”
这是藏在梁照心里很久的一个疑问,如今算是真正问了出来。
宁启帝摇头道:“朕这辈子只做大宁的皇帝,什么大应大祁,朕都瞧不上眼。”
半座王朝,哪里有一座鼎盛王朝来的有意思。
“你们口中的那位大应太后,和朕算是有些渊源,不过香火情不多,用到如今,也算是用完了。”
梁照又问道:“那陛下为我做这些事情,要我做些什么?之前不到时机,如今算是可以说了?”
宁启帝看了梁照一眼,安静了很一会儿,这才说道:“大祁国库里有一头老龟,应当有千年光景了,朕知道是你们大祁先祖偶然得到的,其实那头老龟也没什么用,可龟壳对于朕来说,是一味药引。”
梁照看向宁启帝。
宁启帝自嘲道:“想要活千年,哪里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梁照想了想,点头道:“之后我会为陛下取来。”
宁启帝拿出一颗血色圆珠,交给梁照,平静道:“比你的方法更管用。”
梁照接过来,感受到里面熟悉的气息,有些意外。
宁启帝说道:“朕说过,当初朕见过他。”
说完这些,宁启帝就要起身,大概是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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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照忽然问道:“陛下可否将朱厌再留下几年,陛下想要什么,都可以。”
宁启帝转身看向梁照,沉默了一会儿,平静道:“可以。”
话音未落,他便消散开去。
与此同时,朱厌出现在宁启帝消失的地方。
经过一番鏖战的朱厌,脸上有些血污,但看着最为让人骇然的,还是他胸前的那道伤口,深可见骨。
梁照问道:“还真没打过那位太宰大人?”
朱厌吐了一口吐沫,皱眉道:“他比老子更惨,这场架打得,至少让他跌一个境界!”
之前朱厌急着去杀人,顾白却不依不饶,朱厌就已经极为恼火了,不过到了后来,他还是撑着先杀了人,而后才放开手脚和顾白打了一架。
不过不得不说,顾白这个人看着有一股子书卷气,等到真要拼命的时候,还真是不容小视,他最后拼着不要金阙境界,差点一剑真将朱厌结果了。
朱厌好歹也是活了千年的人精,要不然还真着了顾白的道。
不过这场生死之战虽然赢了,也让朱厌不敢再小觑如今的修行者了,原本依着他本来的想法,这他娘的当世,也就寥寥三五人能够威胁他,谁知道,这才出来一个什么三公之一,就差点让他嗝屁,那没见过的那些个剑仙也好,四海之主也罢,只怕是更不好招惹了。
朱厌都纳闷,在千年前,大宁王朝还在的时候,这世上的金阙境修行者也不少,怎么的就没现在这些人刚猛?
要知道,当年他朱厌也是曾杀过好几位成名金阙强者的。
没想到这千年之后的第一场架,打得就这么费劲。
这什么鬼世道!
梁照瞥了他一眼,倒也不知道这家伙在想些什么,只是随口说道:“刚刚我见过那位了,说还让你跟着我几年。”
朱厌挑眉,有些高兴。
在梁照和在宁启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