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她忽然猛地站起来，狠狠踢了一脚前面的桌子，狰狞的面孔望向江然：“你凭什么来说教我？就凭跟我做了几年同窗？还是你现在日子舒坦了，想来鄙视我？”
江然同样站起来，两人身高差不多，此刻是眉对眉，眼对眼。
“就凭我爸死在你爸的工地上。”
整个房间都静了，就连卫生间的水声都戛然而止。
沈晓月额头上的青筋冒出：“你不能教训我！”
“我没有教训你，我只是在告诉你，人生还很长，你才走了四分之一呢。”她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是她一直往里面存钱的一张卡。
放在桌上，往前面推了推。
“这里面，是从小到大我存的钱，还有大学期间挣的外快，一共有七八万的样子，你先拿着用……”
“你滚开！在我面前来当活菩萨是吗？江然我告诉你！我讨厌你恨你厌恶你，我这辈子最最最看不起的人就是你！拿着你的卡，还有你一起滚出我家！”
沈晓月嘶吼着，发疯般的模样，她抖抖索索拿起桌子上的银行卡，使劲砸在江然身上。
她还想推江然离开，幸好被宋景年一个箭步上前挡住。
他握住沈晓月的手臂，微微用力钳制住她：“我没记错的话，你和张蝶，都是曾经伤害过然然的人吧？我告诉你，她今天站在你面前帮助你，不是她自轻自贱，也不是她没事找事。你们以前是好朋友，想必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吧？”
张蝶冲完凉连头上的水都没擦干，直接冲出来将沈晓月拉开，在她面前卑微的不像样。
“晓月，收下吧。”
她们确实很拮据，连一日三餐都要靠张蝶在烤肉店偷偷拿回来。
沈晓月近来越来越消瘦，她一天只吃一顿饭，在这昏暗无天日的房间里，颓废的不成样子。
七八万对她们来说已经很多了，可对于负债来说还远远不够。
沈晓月根本不能出门，小区门外每天都会有人守着要债，还有一些人想方设法进到小区，直接在小区里拉横幅叫骂，可她们不知道沈晓月到底居住的几楼，除了在外面吆喝几声，别无他法。
“你说什么？她的钱我怎么能要？我就是去乞讨去自杀，也不要她的钱！”
局势僵持不下，根本不能好好坐下来说话，张蝶只能让江然跟宋景年先离开，照这样下去，恐怕晓月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
她不是没有伤害过自己，细嫩的手腕上至今还留着疤痕，割腕自杀，没有得逞。
宋景年弯腰捡起银行卡递给江然，示意她先离开再说，有什么事情回去想好对策再说。
江然默然，把银行卡重新放在桌上，说了句再见，拉着宋景年头也不回的离开。
关上大门的那一刻，江然感觉紧绷着的神经才放松下来，回头看向紧闭的门，欲言又止。
“走吧。”
宋景年牵着她走出楼道，外面的气氛果然好了很多。
老小区的路灯时好时坏，刚出来没走两步，就连着熄了好几个灯。
“江然等一下！”张蝶跑出来叫住她，手中还握着那张银行卡。
果然，按照沈晓月的性格，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收的。
她一时兴起想要帮助沈晓月，纵使知道可能回到家后，或者明天睡醒以后就会后悔，但她毕竟是曾经的朋友，是说过要在一起的好朋友。
“自从家里出事后，晓月的性格就变了。她的所有大吼大叫都是源于愧疚面对你，沈叔叔被关进去前，对她说了很多话，其中讲清楚了关于他跟你妈妈之间的事情。再加上你爸爸在工地上出事，后面我们对你的欺负，都让晓月愧对于你。”
当初有人坏心造谣，让沈晓月认定爸爸跟夏萍有私情，当真相说明的那一刻，原来所有都不一样。
“她每天也不能出去，就窝在小小的房间里。其实她，是渴望自由的。”
很难得的是，张蝶居然心平气和对她说那么多。
江然心里都清楚，她一向不爱说话，但心里跟明镜似的。
张蝶把银行卡递给她，她一心一意听晓月的话，也不会违背她的意愿。既然沈晓月不愿意收江然的卡，她就该还回去。
这一次江然没有推脱收下银行卡，她抬眼叹息一声，望向黑洞洞的小区，一时感慨。
“我先走了，你回去吧。”
她转身，正打算头也不回的离开，身后传来一句很轻的“江然，对不起。”
轻飘飘的，荡进江然的耳朵里。
她没有回头没有说话，只顿了顿，紧接着大步离去。
那些泛黄的记忆和伤疤不可能说忘就忘了，只是用不着去追究，也没有意义去追究。
后来宋景年问她：“为什么义无反顾会帮助沈晓月？”
江然仔细想了很久，回答道：“你知道吗？错的不是沈晓月，是舆论。”
如果不是有心人制造一些莫须有的事情出来，去编造两个家庭的谣言，那么一切，都是不会发生的。
江然知道当初江爸出事后，沈家赔偿了一大笔钱款，这么多年过去，夏萍没有用过里面的一分钱，现在应该还存在银行里。
她还没正式参加工作，手上的钱并不宽裕，要是一下子找夏萍要那么多钱她不会答应的。再说，要是被知道是拿给沈晓月恐怕……
这件事只能想想作罢，真要执行还有点困难。
可是晓月……
沈家出事已经有两年多了，她一直颓废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百万的负债总要有人还。
江然知道这本不是她该担心的事情，可一闭上眼睛总会想起沈晓月消瘦的样子。
手机震动了。
她拿起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江然不疑其他，果断挂掉电话。刚放下手机，对面又拨过来。
她试探性的点了接听，放在耳边仔细听电话里的声音。
“是我，沈晓月。”
江然故意不吱声，还以为是半夜的骚扰电话，完全没有想到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