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舒颜和欧瑾的婚事很快敲定下来。
两家都很乐意促成他们在一起,商定的结果是等桑白一毕业两人就订婚,欧家未来的继承人需要一段稳定的婚姻来让股东们安心。
这是欧瑾给出的理由,桑白并不在意,她只想要那个结果。
欧瑾刚接手公司,平时没有那么多空闲时间,但每周总会抽出两三次空来和桑白吃饭约会,时不时还会准备点小惊喜小浪漫,可以说是完美未婚夫。
桑白出去赵纪宁就一个人在家,回来他总臭着一张脸,桑白故意逗他两次没有缓解后,也习以为常了,有时候他不给她摆脸色还有点不习惯。
今天和欧瑾约会的地点是在一家高级西餐厅,那家甜品很惊艳,桑白特意打包了一份回来,进门时,赵纪宁在打游戏。
电视屏幕呈现出刀光剑影的一幕,白色侠客拿剑挥砍着四周小怪,沙发上的人握着游戏手柄神情肃穆,手指动作用力。
他平时在课余会玩些益智类游戏,不爱喜欢这种纯暴力输出,但考虑到他最近状态,桑白又能理解了。
她把手里甜品放到桌上,出声叫他:“给你买了甜品,这家特别好吃。”
“不吃。”赵纪宁头也不回答,声线冷酷。
桑白翻了个白眼,丢下东西往自己卧室走去。
“爱吃不吃。”
她房间动静传来,不一会,热水器运作的声音响起。
屏幕上出现大大的英文红字,一局游戏结束,盘腿坐在那的赵纪宁慢慢松开紧抿的唇,须臾,他放下手柄站起身,往餐桌走去。
桑白洗漱完出来时,赵纪宁正坐在桌子旁吃东西,她买得是餐厅招牌草莓奶油慕斯,食材都是新鲜空运的,里面草莓饱满大颗,奶油和蛋糕的口感也很特别。
当时她吃第一口就十分惊艳,欧瑾看到了,还特意招手让侍者多上了一份。
然而桑白那会只想这个口味赵纪宁一定很喜欢,准备给他打包一份。
桑白擦着头发经过了赵纪宁身后,她去厨房倒水,语气凉凉的,“不是说不吃吗?”
“你都买来了。”他拿着勺子挖蛋糕,一口下去,满满的奶油沾到嘴唇,说话声音变得含糊不清,但不妨碍话里一副“我是因为你买来了才勉强吃的”态度。
桑白:“我可以自己吃。”
“.........”
赵纪宁闷头咬着蛋糕,没有搭理她的话。
喝完水,桑白端着杯子走到他对面坐下,随意聊天般开口:“你为什么这么排斥欧瑾,你们连面都没见过。”
赵纪宁仍旧低眸不语,桑白捧着杯若有所思,须臾,自言自语,“难不成,你就像那些单亲家庭的小孩一样,怕妈妈被抢走,所以不希望她嫁人遇到另一半?”
“我才没有!”赵纪宁立刻反驳,大声激动,脸颊都因此涨得通红,不知道是被戳中心事的恼羞成怒还是真正生气。
“而且你根本不是我妈妈!”
“那你干嘛每天一副谁欠了你百八千万的样子?”桑白奇怪问,赵纪宁冷静下来,视线低垂。
“我只是有点不习惯。”过了会,他低声说,小孩少见露出迷茫和失落的时刻让桑白怔了下,片刻,她摸了摸他脑袋。
“别担心,我保证,你的生活只会越来越好的。”
赵纪宁没抬起头,也没有像从前那样挥开她的手,只是许久后,低低“嗯”了一声。
周六欧瑾约桑白去附近一个高尔夫球场,早上去得时候还是风和日丽,到了下午,天空乌云密布,隐隐有种要下雨的迹象。
他球打得不错,姿势标准挥杆时赏心悦目,白色小球在草地上滚动一圈准确无误掉进了前方的洞里。
桑白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在一旁鼓掌笑道:“厉害。”
“没有,运气好。”欧瑾谦虚,看向她,“你也试试?”
“好啊,不过我没你打得这么好。”丁舒颜自然是会高尔夫的,身体有本能记忆,桑白尝试着摆好架势,挥出手里的球杆。
小球骨碌碌滚动,在靠近那个洞时缓慢下来,最后慢慢停驻在距离洞口0.1厘米的地方,就在桑白不禁屏息等待时,那个小球又忽然一动,进了。
她忍不住小小欢呼,和旁边欧瑾双手击掌庆祝。
“厉害。”他回以同样的夸奖给她。
“运气好运气好。”桑白是实话实说。
两人打一会又中途休息,在这边待到天色变化,害怕要下雨才开车回去。
欧瑾今天定得是法餐,他在国外长大,对这种餐食情有独钟,桑白倒还好,只是法餐的用餐时间过于漫长。
他定得餐厅规格都很高,开胃酒前餐主菜甜点上来顺序一道道严格按照西方标准,一顿饭吃完已经过去几个小时。
外面天色早已黑了下来,司机在前头,两人坐在后座,随意交谈着刚才的菜品。
“今天的甜品是不是一般,我看你都没有带一份回去?”
“挺好的。”桑白认真点评,“只是今天赵纪宁不在家,我就没有给他带。”
“他是不是挺喜欢吃甜食?”
“好像是。”桑白想了想,“冰淇淋蛋糕之类的,一直挺喜欢。”
“那他和小佳一样,都爱吃甜的。”
“女孩子一般都喜欢这些吧。”
......
车窗外霓虹滑过,不知不觉,车子停在了她家楼下。
桑白打开车门,临下车前,听到欧瑾正色开口:“舒颜,下次我们带他们一起出去玩吧,我知道一家甜品店很不错。”
桑白动作顿住,几秒后,点了下头,“好。”
赵纪宁没在家,他参加了奥数补习班,听说今晚有一场考试,会回来很晚。
换完衣服洗掉一身疲惫,桑白窝在沙发里打开电视机时,窗外突然闪过一道闪电,紧接着,雷鸣响起。
她不自觉看了眼墙上钟表,指针快走到晚上十点,赵纪宁还没有回来。
综艺节目开始播出时,外面噼里啪啦下起了雨,树影摇晃,雨水敲击着窗户玻璃,让人心神不宁。
桑白翻出赵纪宁号码拨过去,那头提示暂时无法接通,她坐不住了,跑到玄关处翻出常用雨具。
补习班就在家附近,走过去十几分钟,外面风雨比想象中还要大,桑白一出去伞面就被吹得左摇右晃,裤子立刻湿了大半,她抱紧怀里的伞和雨衣,低头缩起身子加快脚步。
电闪雷鸣,路上几乎没有一个行人,天黑得仿佛末日降临,就连车辆都变得匆匆,从路边疾驶而过。
去补习班要经过一条巷子,街口便利店和商铺灯光消失后,前路只剩一盏昏黄暗淡的路灯,穿过这条路就抵达目的地。
桑白匆忙的脚步不自觉慢了下来,前方走来一个背着彩色编织袋的老人,他浑身都被雨水打湿,灰白的头发贴在脸上,脚步微跛,在雨中艰难的行走着。
是一个拾荒的老人。
在两人即将擦肩而过那刻,桑白有几秒犹豫,还是将怀中抱着雨伞递给了他。
赶到补习班时,那里的灯都熄了,学生都走光,楼梯口亮着惨淡微弱的光芒,台阶上,一个人站在那等待雨停,孤零零的身影在于夜色融为一体。
桑白见到挂念了一路的人,松了口气之余又不免怒意上涌,她走过去,在相隔半米处时扬声叫他:“赵纪宁。”
雨水噼里啪啦,周围动静都变得模糊不清,熟悉的声音穿过喧嚣而来,赵纪宁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抬起眼望去,在浓浓雨幕中,看到了桑白朝他走来的身影。
“你回不来不会打电话让我来接你吗?!要不是我过来,你是不是要在这里过夜了?”劈头盖脸一顿训斥,赵纪宁收回怔怔盯着她的视线,重新低下眼帘。
“手机没电了。”低低地一声解释,他站在那,单薄的衣衫贴在身上,显得萧索又瘦弱。
桑白气顿时消了大半,与此同时涌起的还有一阵不知名的怜惜和愧疚。
为自己刚才的情绪失控。
桑白软下了语气,朝他微微一招手,“过来,我们回家。”
他低着头走到她的伞下,桑白把怀里的雨衣递给他:“穿上。”
雨伞刚好够两个人的大小,深蓝色的伞面,没有任何的花纹。
漆黑夜里,风狂雨横,两旁树木被吹得哗啦作响,雨水沉闷敲击着伞顶,脚下鞋面被溅湿。
桑白举着伞,步伐沉稳,赵纪宁紧紧挨着她的身子,两人穿过昏暗僻静的小巷,一路往前方的明亮处走去。
他始终记得那天雨水清凉湿润的气息,老旧巷子里有铁锈的味道,路灯微弱昏黄的光像是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
她穿了一双白色鞋子,上面溅着泥水,弄脏了鞋带。
走到亮处,赵纪宁才发现桑白整个肩膀都淋湿了,那把伞一直往他的方向偏移倾斜,一路上,他都没有被打湿半点。
“你把伞挪过去一点。”他抿唇,去推她的手,桑白漫不经心的。
“我来得路上就淋湿了,不差这一点半点。”
赵纪宁沉默不语,桑白睨他一眼,“你前段时间不是感冒才好,小孩子不要让大人操心。”
“我不小了。”许久,他自言自语似的反驳了一句,然而雨势太大,桑白没听清。
“嗯?”
“没事。”赵纪宁收紧眼神。他想要快快长大,想变得和他们一样强大,想要在这样的大雨里为她撑伞,而不是只能躲在她的身旁,像个需要保护的孩子。
他往她的身边更近地靠了靠,让那把伞能够更多的遮住两人身体,他紧挨着她,两道身影渐行渐远,投下的影子被拉长,在雨水打湿的地面亲密依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