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个时辰之后,李扶摇走回营地,刘梅远已经回到车厢之中,其余士卒更是已经散开,就剩下袁夏守在马车旁。
童颜女子在火堆前呆坐,神色木讷。
李扶摇看了一眼袁夏,袁夏摇了摇头。
想了想,李扶摇坐到那女子对面,伸手烤火,片刻之后,李扶摇才问道:“有没有后悔?”
足足半刻钟,那女子才回过神来,她看着眼前这个面容清秀,就在刚刚才将她哥哥打杀了年轻人,眉目之间有些怨气,但更多的其实是但最终只是低声说道:“当然后悔了。”
李扶摇随口问道:“那为什么要来?即便要来,不能好好说?你真以为我们这帮人都是不讲道理的?”
童颜女子本来心底就委屈,被李扶摇这样一说,很快就又泪流满面,也可能是因为她自己知道自己不是李扶摇的对手,也就没有以卵击石,不然估摸着现如今这里已经又是一人死一人活的光景了,不过依着李扶摇来看,其实是女子在意腹中孩子的原因更多一些。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李扶摇想了想,最后还是直白说道:“你应该也看出来了,他本来就对这一场所谓的露水姻缘没有上半点心,之前那番话,里面有多少情意你也应该知道,不过你倒是也洒脱,一别两宽能从一个女子嘴里说出来,还不是得说姑娘实在是伤透了心。”
童颜女子惨笑道:“他即便是不喜欢我,但我仍旧是喜欢他的,既然是喜欢他,为何要给他添麻烦,这一次哥哥说来找他麻烦,其实我的想法也就是来见他最后一面的,我实在是不知道,最后会搞成这样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哥哥非要杀他,现在连哥哥都走了,我若不是肚子里还有个家伙,我也活不下去了。”
李扶摇身体前倾,似乎是想着多感受一下火的温度,他轻声说道:“女子喜欢上了一个人,是不是都如你这般,不可自己?还是说就只有你比较特殊。”
顿了顿,李扶摇又说道:“你们两人之间,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一定走不到一起的理由,什么书院读书人和山泽野修有别也好,若你是个普通女子,他是个书院读书人,也不见得有隔阂,即便是你是个山泽野修,又如何?在一起就天理难容了?说到底都还是他不愿意的原因。”
童颜女子捡起几根枯枝扔入火堆里,默然无语,只是一只手放在小腹,缓缓抚摸。
李扶摇神色复杂,今夜这件事,让他感触良多,有别的说法更是让他觉得有些烦躁,只不过许多事情只能想想,并没有付诸于口。
李扶摇仰起头,看了看天空。
今夜并无繁星。
童颜女子忽然问道:“仙师真杀了我哥哥?”
李扶摇讶异道:“不然呢,他杀了一位青丝境修士,我就这样白白放他离开,还真没有这个道理的。”
童颜女子苦笑道:“只是觉着仙师实在是不像这样的人。”
李扶摇自嘲道:“像不像哪里是三言两语便说得清的,你不也没看清楚那位刘先生是什么样的人吗?”
提起刘梅远,童颜女子苦笑不已。
最后她小心翼翼的提出一个要求,“仙师可否让我跟着你们,一直到仙岩书院之前?”
李扶摇反问道:“你可知道,这些日子里,你大抵连他一面都见不到,如此割舍不下?”
童颜女子点点头,凄苦的样子让人看着,实在是难以拒绝。
最后李扶摇只好点头。
天亮之后队伍要照常前行,那位刘先生如同李扶摇所料一般,当真是并未露面,李扶摇给童颜女子找了一匹马,让她就在马车一旁,可遭到了她的拒绝,最后她只是骑马跟在后面,在不远处遥遥看着这边马车光景,哪怕是每日间歇休息期间,她也从来不靠近这辆马车,至于受了重伤的刘梅远,更是好似消失了一般,再不见动静,这一路往北,路途倒是一点都不难走,有李扶摇这个即将踏足青丝境境的剑士保驾护航,一般的山精野怪远远感受着那股淡淡的剑气便不敢靠近,即便是真有心思想要来看看究竟的,到了李扶摇身前不远处,也很快便自行退去了,李扶摇对此知晓,但并未出手。
他腰间有一剑,虽说要斩妖邪,但不是说好妖坏妖都要一并斩去的,况且既然这些山精野怪没有动手,他也不会去找他们的麻烦,相安无事便也算是不错。
只是这段日子和那童颜女子偶有闲聊,对于女子爱人,便有了些感悟,之前知晓程雨声喜欢叶笙歌,可叶笙歌至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反应,这现如今换做了女子爱人,便又不一样。
这些东西,对于心心念念青槐的李扶摇,其实也算是很有用了。
不过越是如此,他对那个刘梅远的观感便越差。
最后在快要临近仙岩书院选址的那座小崖山不远的一处竹林之中,李扶摇对童颜女子袒露心声,“你哥哥如你所想,并未亡故,只是我给了他一个选择,是成为刑部供奉还是把命留下,他选了前者,说到底,他就是放心不下你,比起来杀刘先生,他其实更愿意护着你,我也不愿意把你们拴住,但是杀了一个青丝境修士,要是什么都不做一些,不可能,没人能接受。我想问问你,你愿不愿意去洛阳城定居,过着安稳日子,生下孩子,好好教导?”
童颜女子下意识看了那边马车一眼。
李扶摇耐着性子,在等着回答。
女子似乎思考了许久,最后总算是点了点头。
李扶摇长舒一口气,“我已经和袁将军说好了,等会你就和他们一起回去便是,你哥哥在前面等着你。”
童颜女子再度泪眼朦胧,她问道:“李仙师,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李扶摇歪着头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想起了某个小姑娘,然后他莞尔一笑,“因为我也有个妹妹啊。”
童颜女子噗呲一笑,这是个什么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