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社长的意思，不就是想要这种博人眼球的新闻吗？ 让人肾上腺素飙升的报道。 飞越疯人院+午夜乱坟岗+离奇凶杀案=吸睛指数爆表！ 匡辰原本琢磨着遵循专访报道的真实性，稍稍在字词面上添油加醋，过一过社长的眼睛就行。现在看来，他不用这么干了。 “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我也是做新闻有关工作的，怎么不记得媒体有过相关的报道？” “上半年年初吧，几个月前的事情，消息封锁得很严密，你们当然不会知道。警方当时也有来过现场，立过案，最后没消息了。” “上半年？不就是……” 匡辰一时间想到了马头岭精神病院精神病患暴动事件与这件事情的关联，两件事情发生的时间差不多，一前一后。 有理由猜测是先发生了两位病人逃出医院离奇死亡事件，这才引起了不久以后的暴动。 “自那以后，病人当中流行了一股反抗的热潮，大批病人不配合我们的治疗，见东西就砸，见医护人员就打。就连几个平时一向遵守规矩的老病患也这么干，给医院的日常工作带来了很大困扰。” 钟恬昕说罢，长叹一声。 作为一名医生不被自己的患者所理解的痛大抵如此罢。 “你们确实也不容易，当医生难，当精神病院的医生更是难上加难。” “感谢你的理解，要是病人们也早点醒悟到这一点儿就好了。” “暴动事件理应该有个元凶吧，就是领头羊。我不敢相信大部分病人在无组织、没有提前预谋好的情况下能够轻易的造成这种影响。”匡辰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你说到点子上了，暴动事件确实有一个主要策划人，或是说主谋。” 她向刚刚瘦猴子胡孙先生待过的监护室示意道： “喏。” “就是他？！”匡辰小小的惊讶了一下，胡孙先生给他的感觉就是瘦、黑，一副干柴般的身子骨，没想到竟然能做到那种地步。 但是转念一想，一般人还真没有一天到晚关在监护室的特别待遇。 加上胡孙先生疯癫、荒诞的即兴演出，匡辰很难想象那副看似弱不禁风的身板之下究竟藏着的是什么怪异的灵魂。 “胡孙先生入院前可不是普通人。”她意味深长的讲道：“犯过重罪，杀过四个人，被捕后经过精神评估，他确实患有精神类疾病，于是逃脱了死刑。因为精神病人疾病发作不具有刑事责任能力，其行为是不用承担刑事责任的；后来监狱将他移交给了我们，强制进行入院治疗。” “看来效果不怎么样。”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世界上没相关的特效药。治疗是一个长期循序渐进的过程——最近，胡孙先生的病情恶化，加上之前咬伤护士以及一手策划了病人的群体暴动，精神科朴大夫已经决定对他采取极端措施了。” 所谓的极端措施匡辰已经知道了：无抽搐电击疗法。 “他和那些病患说了些什么，难道他们就这么相信胡孙先生的一面之词？” “他大致说，夜里逃出去的两个病人不是被别人正是被我们所杀，两个病人因为病情好转，恢复了自己的判断能力，所以不再听从护士们的命令，每次例行服药都少不了大闹一番，并且扬言出院之后向社会大众揭露马头岭精神病院里的黑暗。因此被我们医护人员怀恨在心，终有一天，我们合谋悄悄找了一个‘好日子’，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乱坟岗送他们俩归了西，最后将其伪造成离奇诡案的现场，让看不见的妖魔鬼怪背黑锅。” “他还捏造说，警方之所以无能为力，久久破不了案的原因不是其他，是由于院长上头有关系，托人摆平了。” 耐心听完钟恬昕的叙述，匡辰十指交叠，撑住下巴。 “听起来，果然是个危险十足的人。不过……病人们听信他的一面之词应该是看到了什么可以作为证据的东西吧。” “确实是这样，但这也恰恰是我没有搞懂的原因……” 钟恬昕没有选择继续说下去，也没有说证据是什么。 匡辰看了一眼手机，“时间不早了，我记得马头岭就只有208路公交车驶经，像这样的天气，病人们也不会外出散步；我想等哪天天气好点再来一趟，记录一下病人们在马头岭精神病院室外的活动，还有精神状态。完成剩下的专访。” “随时欢迎你来马头岭第四医院。” 发觉自己的话语有些奇怪之后，钟恬昕难为情的笑了笑。 匡辰也跟着笑了笑，他觉得钟恬昕主任笑起来的时候很温暖，有一种白衣天使才有的光亮与温柔。 临走之前，因为还在下雨，钟恬昕特地跑去办公室拿了把雨伞递给匡辰，“下次来的时候再还吧。” 匡辰接过伞，表示了感谢。 现在就只差左小媛一个人便能返程回家，于是他拨通了左小媛的手机号。 “嘟——嘟——嘟——”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等候音，等了一会仍旧没有人接听，随后自动挂断了。 “唉，这是跑去哪里了？算了，发个消息过去看看。” 他用微信发过去了一段信息：来医院大门口，我等你，一块儿回去。 半晌，左小媛回复了：你先走，不用等我。 匡辰觉得，左小媛今天在马头岭精神病院的表现特别反常，难道大姨妈来了的女性脾气都这么差的嘛！ “嘭。” 他撑开雨伞，步入雨中。 离开前，匡辰回过头出神的望了一眼马头岭精神病院。 笼罩在漫天灰蒙蒙雨雾之中的医院像是藏在马头岭上的一个梦……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特别的回头去望它一眼，只知道这是下意识的动作，也许是今日多见所闻让自己感觉到一种唏嘘。 29年的“压床病人”老罗、情绪不稳定患有严重洁癖的大小姐于莺莺、重症精分的瘦猴子胡孙先生、处处替病患们着想的钟恬昕主任…… 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匡辰还是看到了A栋住院部三楼最靠边的一个窗户里，有人在注视着他。 “于莺莺小姐，我们会再见的。”他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