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风标本K-017？” 匡辰不自觉的在心头默念，继而猛地朝大玻璃罐内部看去。 只见泡得浮肿的生物组织凝滞在液体底部，那不是别的什么生物的器官组织，正是人类的身体组织。 显而易见，不用费劲儿的推测就能得知，稳稳当当安置在金属架置物台上的一排排大玻璃罐子里头装的，便是麻风病患者身体某部位的组织了。 从匡辰看见的第一罐儿起，特征逐步明显。 先是半只畸形的小臂，再是臃肿丑陋的锤足、扭曲缠结的手掌，之后是一对耳垂颇大的黄痩耳朵…… 在某快不知出处的肌肉组织外表面，匡辰可以清晰的瞧见丝毫毕现的苍白色汗毛。 他走走停停，一般是被眼前的人造景象惊了个呆，另一半纯粹是因为自己刚刚跑得接近虚脱，放到现在，就算是行尸出现在自己身后，也再也跑不太动了。 这房间是一处专门存放标本——麻风病人体标本的储藏室，那一罐罐浸润在福尔马林溶液里头的标本有些骇人，匡辰也想不出存放这些标本的意义，照理说，谈“麻”色变的年代早已经过去，现代医学的进步也有了比之前更好的预防麻风病的手段。 标本储藏室门外不时传来拖泥带水般的噪声，活像是有清洁工将一把半干不湿的拖把杵到地板上，不厌其烦的拖着，拖着…… 匡辰壮着胆子踱步过去，耳朵轻轻贴在门板上。 果然。 又是这声音。 行尸的步调不急不缓，但是特点突出，非常容易辨认。 紧接着，熟悉的呛鼻子尸臭味儿再度氤氲进来，他认得这个，这回无论如何就算是打死也不能冒险接近行尸了。 门外的声音在逐渐逐渐减弱，匡辰不能够确定行尸究竟有没有离开，或许他们不过是暂时失去了目标，失去了笛声的声源，而短暂的定在了原地。 匡辰决定不去冒这个险，标本储藏室内的空间虽然说不上宽敞，但它的好处是只有前门一个出口，里头是没有任何一扇窗户的，因而光线显得如此昏暗。 再次确定门外的响动短暂停止之后，他缓缓的呼出一口气儿，随即走到储藏室里唯一的一把靠背木椅坐下。 木椅很简朴，看起来是从用过的房间里换下来的旧货，坐上去会响起一阵吱嘎吱嘎的声音。 匡辰将目光扫过木椅之前堆满过期记录簿和落满一层薄薄尘埃的老台灯，随手抄起一本来翻阅。 只是普通的医疗用品进出台账，他自讨没趣的丢在一边，又翻开底部的抽屉。 抽屉的把手在这个地方显得格格不入，因为它实在是太锃光瓦亮了，不像落满灰的簿子和台灯。 “嗯？一本笔记，麻风病康复记录笔记，……” 看向署名的地方： 空白。 没有任何人的署名，但是麻风病的康复记录笔记是在日日更新的。 究竟是谁会做这种事情？ 匡辰继续翻阅起来，笔记上的字迹有些陈旧，加上是圆珠笔记录的，一受潮就非常容易花掉。 可以发现，记录这些事情的人很有恒心，也十分专注。他可以说是真正在醉心于这件事情上，只不过这笔记内部所记录的内容有些人匡辰看不太懂，或者说是摸不着头脑更为的确切。 这里头记录的病例与所谓的“康复治疗”记录不是如何治愈麻风病人，反倒像是如何造就一位具有麻风病人特征的手术！ 匡辰猛地反应了过来。 “麻风病康复记录笔记是假，麻风病症造就记录笔记才是真！朴仲飞平日里在马头岭精神病院就是偷偷摸摸在干这件事？” 回想起朴仲飞大夫的怪癖、在医院底层太平间对死去之人做出的龌龊勾当，以及胡孙先生的义肢下颌、医院旧楼圈养的德牧、一排排的麻风死尸…… 匡辰得出了一个诡异的但又确实存在可能性的结论： “——朴仲飞他在制造怪物。制造一群，怪物。” 同钟恬昕主任之前的猜疑不同，朴仲飞那么做并没有一丝一毫的为旧楼里头默默生活着的麻风病老人们着想，他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怪癖而刻意接近他们，为了达成自己变态而又疯狂的怪癖，他只在乎的是自己的癖好能不能从中得到最大限度的满足，至于其他的的死活，才不关自己的任何鸟事。 有一说一，匡辰觉着朴仲飞和钟恬昕就像是一枚硬币的正反面，钟恬昕主任代表了硬币那光辉耀眼的正面，而朴仲飞大夫则象征着黑暗堕落的背面。 他觉得称呼朴仲飞为大夫是特别荒谬的一件蠢事。 当然，目前还有一件事是匡辰一时间无法解决的，那就是朴仲飞一介凡人究竟是如何操纵那些行尸的？ 唤灵竖笛朴仲飞的身上也有一把？ 不太可能，朴仲飞看起来完全不像是知道有关迷局游戏的事情，记得当时在208路公交车上的时候，匡辰短暂的从单肩包里取出唤灵竖笛看了一小会儿，当时朴仲飞默不作声的坐在边上，并没有什么反应。 他想来想去，眼睛不自觉瞟到了标本展览柜后头。 “这里……还有其他人？” 阴暗的角落，在那里堆放着几个瓦楞纸板的大木箱，看样子是装运标本玻璃罐子的，未来得及扔出去就干脆堆放在里头了。 打一眼看过去，木纸箱像是在起起伏伏，如呼吸一般。 匡辰还是不敢懈怠下来，虽说门外的行尸潮刚刚稍有些消停的样子，但警戒之心不可无。 做出决定后，他把木椅子用一只手拎起来，朝展览柜的颈托角落慢慢走去。 木箱子仍旧在起伏不定，程度不是很大，因此一开始没有被发现，但现在匡辰能够一口咬定，箱子里头一定有活物！ 木椅被举过头顶，只要一个砸落的念头，便能击下去。 匡辰深吸一口气，用右手快速的解开了掩盖在上头的杂物，昏朦的环境下，一具躯体像蒸熟了的虾似的蜷缩着。 就在木纸箱不大的空间内部。 “左小媛？！怎么是你？” 看清了蜷缩的躯体的面部，匡辰不禁疑惑道，手里的木椅也跟着放了下来，落到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