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里。 赤曦控制罗雀花攀墙而上,给这简陋的屋子做出华美的门窗。 在一片漆黑中,柳青漪靠在窗边,听外面的众妖吵架,脸上乐开了花。 “闺女啊,你说他们会不会吵着吵着就打起来?到时候我可得般块石头到外面坐着看热闹,就是不知道小葵花在不在...” “你随意。” 赤曦早在石床上躺下,闭目养神。 她的血虽然不要钱,但灵力的亏损是实打实的,满身的倦意笼罩着她,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不愿搭理石屋外的众妖。 天大的事,也得等休息好了再说吧。 * 妖界,鬼哭林外。 妖王姽落不顾形象地盘坐在地,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握一把白纸扇,有节奏地拍在自个的膝盖上。 她双眼无神,甚至有些困倦的样子,眼皮不时合上,久久才睁开。 按照人界的时日来算,这大概已是她等在此处的第七日。 姽落的容貌一直让她看上去像个孩子,明明已做了妖王,却毫无一界之主的威严,有时走在路上,甚至还会被年幼的小妖怪调戏。 此刻她满脸委屈,泫然欲泣,更像是做错了事被丢出门的小孩。 “梵蓁姐姐,你就见见我吧,你再不见我,我就...我就要饿死在这里啦!” 苦熬无果,她开始试图做个撒泼的无赖,尖锐的嗓音回荡在这片广袤的天地中,当真是应了鬼哭林的名。 林子里传来阴冷的嘶嘶声,姽落一怔,这是奏效了? 她急忙站起来,要打起精神,可繁复的衣裙将她绊住,反而显得更加手忙脚乱。 但她实在低估了梵蓁,出现在她面前的,只是一条普通的黑蛇,是梵蓁身边的侍从。 黑蛇口吐人言,“妖王请回吧,主子不会见你的。” 姽落撇着嘴,生了闷气。 “她不见我,我就会饿死在这里了。梵蓁姐姐最心疼我,才不会这样,一定是你这个小人挑拨。” 黑蛇化为人形,是个身材高挑,着黑衣的女子,神情姿态与梵蓁有几分相似。 “妖王这话就是诬陷小妖了,主子的心思如何,又岂是我这个做奴婢的能揣测,能改变的。” 姽落咬着嘴唇,就要哭出来。 她两步跑上去,扯住黑衣女子的衣袖,楚楚可怜地哀求道,“好墨姝,你就帮帮我,我真的得见一见梵蓁姐姐,是很重要的事。” “主子说过了,妖王口中的重要事,从来都不重要。” 姽落不忿,推了她一把,“喂!你们也太欺负妖了吧。” 墨姝仍是恭敬极了,“您是妖王,谁敢欺负呢?即使真有那样的人,主子也是不允许的。” “就你会说话!” 姽落恨恨地看了一眼墨姝身后的鬼哭林,一甩袖子,转身跑了。 * 墨姝回到鬼哭林里的时候,梵蓁仍坐在藤条编织的宝座上。 她的手肘撑在扶手上,眼皮微阖,嘴角噙着浅笑,问,“走了?” “是,走了。” 梵蓁睁开眼睛,“有什么话直说不就好了,难道与我还要藏着掖着吗。” 墨姝犹豫了半刻,小心翼翼地问道,“妖王的事,当真不管吗?” 梵蓁早料到她会有此一问,只是浅浅的笑道,“她虽然长得像个孩子,我却不能总将她的不懂事当成理所当然吧。她可是又往人界去了?” “是,方才看离去的方向,应该是人界没错。” 梵蓁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愿去就去吧,早些看清现实,总比我苦口婆心劝说来得实在,不用管她。” 墨姝追问,“当真不管?” 梵蓁沉吟片刻,道,“远远地看着便好,别让她死在那里了,白费我的心血。” 墨姝偷偷笑着答“是”。 这位主子虽然看上去冷心冷情,可心里到底还是关心姽落的。 相比之下,反倒是姽落那个臭丫头显得无情无义了。 * 锁妖塔里,赤曦再次陷入梦境。 周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唯一的光源是个光团,是那缕残魂。 她追着光团一直跑,却怎么也追不上,也走不出这黑暗之地,直到最后精疲力竭,直直的倒下去,倒在一片花丛里。 “别装死了,快起来,今日得在太阳下山之前学会御风,明日还有安排呢。” 是凌霄的声音。 赤曦抬起脸,发现自己再次身处藤泽,而凌霄就站在面前,正弯腰看她。 看见她眼中的迷茫,凌霄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此举是多余了,烨鸟是不会生病的。 “怎么了?难道是因为明日与人有约,高兴糊涂了?” “人?” 赤曦又开始头疼起来。 她还记得锁妖塔中的一切,记得柳青漪,记得贞娘,却不记得自己的从前。 这真的是梦吗? 凌霄无奈地将她扶起来。 “你前几日去穆姜国,回来时不是与我说遇见一人相谈甚欢,并相约明日共游吗,昨日还心心念念,总不会现在忘记了?” 赤曦不记得,也暂时无意探究这个人究竟是谁。 她匆匆抓住凌霄的手,生怕自己下一刻就会醒来。 “我究竟是什么?神,还是妖?” 凌霄显然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愣了愣,回神后,笑着裹住她的手掌。 “只要足够强大,能保护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是神是妖都好,对吗?” 柳青漪也说过类似的话,赤曦只得迟钝地点头,心里却依然想不通。 凌霄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她只能独自挣扎,就连曾经最能依赖的凌霄,也越来越远,难以触及。 炎浆熄灭,罗雀花枯萎,凌霄的面目模糊,万事万物如水波一般散去,赤曦再次回到那片只有黑暗的地方。 残魂在她面前不远处,白色的光缓慢流淌,变成一个空白的人。 看身形,似乎是个男子。 那人向赤曦伸出手,长袖荡入空中。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脸颊上划过,赤曦伸手抹了抹,湿润的,是眼泪。 她并不记得此人是谁,脚却不受控制地自己动起来,缓步走过去。 每一步都分外沉重,像是走在水里,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力量阻止着,而她只是执着的往前走。 当两人的手掌相触时,赤曦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