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游玩结束,策马而归。 龚管家似是焦急地等在门口,见到月姣,一时面上有喜色,然后又布满阴云:“小……少爷!长义少爷坠马了,御医也在,你快去看看吧。” 她闻讯急急下马,把缰绳丢给门童,三步做两步,御着轻功速速跑回沧浪阁。 丫鬟们进进出出,忙着煎药,端水,纱布上的血迹触目惊心。 还没进门,只听见金御医说:“少爷这腿疾,是长期的,只能慢慢养着,断断不能再习武了。以后要静养,可保无虞。” 她听到这话,如晴日雷击一般,脚步顿了一顿,大脑中一片空白。 哥哥王玧是家中长子,备受父亲器重,向来心气极高,样样都要拔尖,文武双全,被众人视为王家下一代大将军,在同龄公子中,因名字里有个“玧字,”被赞“允文允武,君子如玉,品德无垢,栋梁之才”,堪称京城第一公子,以后…….不能习武了? 父亲的殷殷期望,哥哥的宏伟志愿……都要破灭了吗? 那他…..不知道有多难过。 月姣悄悄走了进去,帮着侍疾。 …….. 自兄长堕马后,父亲白日在军中忙碌,母亲早早故去,兄妹感情一向好。王瑛不再四处闲逛,而是遍寻古籍,陪着哥哥复健。 哥哥是何等心气儿的人物?他心里憋着一股劲,按摩、复健,从来不喊痛。 很快,从能站起来,到能行走。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 沧浪阁中,一遍又一遍地响着竹杖的声音。 王瑛想为他开怀:“竹杖芒鞋轻胜马!” 哥哥豪爽笑道:“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厨子阿松日日炖了骨头汤、排骨、牛乳,长义素日不爱吃荤腥的,为了能再次引弓策马,很是配合。 长义不过十四岁,还在长身体。 众人皆对长义能再次舞剑都抱有希望。 三个月后,太医来复诊,认为腿疾恢复的不错,注意休息。不说愈后,只说起哥哥一向文章做得好,他日必能雁塔提名。 长义面上微笑应和,拳头却紧紧握着,握到指节发白。 ……. 剑明为将军奉上一本稀世兵法。 剑明跟了将军几十年,最懂将军爱好。 将军刚开始见猎心喜,然喜色却骤然一停,满布愁云,慢慢放在架子上,看着一架子精心搜罗来的兵法、武经,还有自己写到一半的练兵草稿,长叹一口气。 “我已经四十岁了,义儿腿伤,以后这些又传给谁呢?” 剑明也面色黯然,仔细思索了一下,缓缓道:“女子从军,大明律禁止。但是若有一日,小姐能与武将结亲,把这些典藏给姑爷,王家的武学也不会断了。” 龚管事附和道:“月小姐聪明伶俐,性子却是像男子多一些,习武读兵书也未尝不可。他日虽可不上战场,但辅佐他人排兵布阵,组织后勤并不是问题。” 王将军被这话点拨了,月儿虽是女子不能上战场,但是月儿可以嫁给武将,他日作为辅佐女婿,这样,自己的一身本领可以间接教给女婿,也算继承。 想通了这一层,他郑重把书放到书架上,并去后院看两位子女。 …….. 亥时,夜深人静,月姣辗转反侧,总是想起哥哥听到太医婉转劝他从文的失落神情,内心怎么也不是滋味,于是披上衣服去看哥哥。 月姣自幼习武,耳聪目明,刚出了门,就听到沧浪阁利刃刺破空气的声音。 月色下,只见一个少年独自舞剑,剑迅如电,划出剑花阵阵,寒气四射,银剑铮鸣作响,可见平日用功。不知道长义练了多久,春衫上已经沁了一层薄薄的汗。 兄妹感情这么好,他也要背着自己练习吗?或许太医让他多休息是因为这个…… 一个踉跄,眼见他要摔到,藏在暗处默默陪伴的月姣冲上前去扶住哥哥,没让他扑下去。一时腿疾又犯,哥哥以剑支撑,面色痛苦,大口喘气。 月姣未语泪先流,“哥哥,要不然别练了,大夫说……” 长义带着怒意,带着不甘,咬牙切齿道“月儿,起开!” “古籍上说,腿疾,是有可能锻炼好的。一定会好的……” 哥哥一向有主见,劝不动他,月姣满面泪痕,单膝跪地扶着哥哥。 只听“啪嗒”一声,一颗硕大的泪珠跌在月姣的左手上。 月姣不知如何劝哥哥,只能握住他的手一起哭。 父亲走来,看到这一幕,也是泪水盈眶,难过的别开了脸。 小童乐儿来扶了公子,月姣抬眼看到父亲难过的样子。 一个念头闪过。 月姣站起,走到父亲面前,撩开衣袍郑重跪下。 “父亲,请准许月姣以王瑛的名义,代替哥哥去习武从军!” “月儿,不可!”哥哥在身后喊道。 月姣继续坚定道,“父亲给我的院子起名揽月阁,意为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孩儿自小受王家熏陶,亦有平定四海之志。请父亲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