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已开多时，禅帝劳于算计，早有疲惫，又见天色已晚，便宣布今夜国宴到此结束，撤席回宫，百官重礼拜退。 各位大人见夜色已深重，来不及互相告辞，便匆匆迈出大殿，急步赶回。 沈常安带着谭藜，自大殿左侧穿过人群朝周帮言追去：“周大人稍等！” 周帮言听见有人唤，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只见沈常安与谭藜二人大步跨至眼前，脚下还未立稳，便拱手直言道：“多谢周大人今日在圣上面前相助，沈某感激不尽！” “将军不必往心里去，如圣上所言，周某也就瞎凑凑热闹！”周帮言摆手笑道。 “不管如何，周大人这份情，沈某记下了，来日若有需要，必不推辞！”沈常安执意要报答，周帮言也无办法，便欣然接受。 此时已近二更，诸位大臣府上派来接人的马车已陆续离开宫门口，四散而去。 城西十里谭府，几位小厮正站在门口探头侯着，不一会，一辆后院的马车缓缓行近了。 “是夫人！”丫头们叫着迎上去，拉开车帘，扶出刚从丽轩王府回来的谭夫人。 “阿藜回来了吗？”谭夫人刚过四十，但身体一贯不好，近日又因敬媛的婚事受了累，语气里似乎有些疲惫。 “少爷派人传话来……说是军务繁忙，今夜下了国宴便会直接回军营！”贴身丫头景儿牢牢搀着谭夫人，知她听见这话定会伤心，故言语间特意婉转了些。 “这孩子，他姐姐刚刚出嫁，他便就这样着急要走，心里怕是没有我这个娘亲了！”谭夫人轻言叹道。 “夫人这就冤枉少爷了，方才少爷还派人将皇上赏赐的东西搬回来了！说是全都交由您掌管呢！” “是呀，我给他保管着，留着日后娶媳妇儿嘛！”谭夫人素来大气，不拘小节，与下人丫头们关系也是极好。 “咱们少爷日后定是顶天立地，精忠报国的大将军，夫人就等着享福吧！”景儿怕这一夜之间小姐少爷都离了家，夫人觉得孤单，便一个劲儿的说些好听话，哄着她开心。 “就你会说话！”谭夫人轻笑道，又路过前厅，看见几箱宫里来的赏赐，便吩咐景儿拿些分给各处的下人们。 谭夫人回府后，丽轩王府那边也陆续送走宾客，渐渐消停下来。 而天梁的左侧边防――西川，佳节的欢声笑语仍旧在继续。 塔康城东街街口离王府较近，又是历来举办七夕灯会的主街，故韦禹便带着顾辞等三人到了东街。 马车行至街口已经不能再往里，韦禹与顾辞一左一右先行下了车，禾时掀开车帘，左右一看，两位公子皆齐整整地候在车旁。 禾时有瞬间犹豫，却还是自然的走向韦禹那边。 “果真是来到西川才算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民间盛会！”晏晏下了马车，瞬间便被眼前姹紫嫣红，彩灯满空，人声鼎沸的场面震撼了。 因是皇城中大户人家深居简出的小姐，往日即便恰逢七夕，年会等，晏晏也不能常常亲临其中，感受这轻松自由欢庆的气氛。故而，此行对她而言，更加珍贵。 “能让晏晏觉得不负此行，咱们来西川也算值得了！”顾辞终于露出连日来难得的笑容。 “是，多亏了二公子，晏晏在此诚挚谢过！”不知是否因与禾时相处久了，晏晏也渐渐抛却了那些繁复俗礼，此刻竟嘴上说着感谢顾辞的话，手却紧紧挽着禾时。 对于晏晏这些小小的改变，不止顾辞，韦禹也看在眼里。看着这两个正值风华，性格迥异却亲如姐妹的姑娘，两人相视一笑，默默跟在身后。 西川的灯会较之康宁城更加多彩，丰富，而又比南潼盛大，可谓是中原最值得参与的民俗盛典。 自东街口起始，沿途皆挂满各式彩灯，据说这些灯全都是由城中妇女亲手制作，灯里还写着对丈夫的殷切祝福，东西二街共挂九百九十九盏，象征天长地久。 再往里去，来观灯会的人便一处处的聚集了，沿街两侧皆是各式各样的小摊或栅栏，若不费力往里挤挤，还真难看到个究竟。 奈何四人来的较晚，各处都已人头攒动，两个姑娘又不方便跟一群老爷们挤来挤去，故只有在外围瞧瞧热闹了。 “禹哥哥，什么都看不见！”禾时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向韦禹抱怨道。 “这里没有我们的位置，自然有地方等着我们，跟我来！”韦禹似乎胸有成竹，领着几人继续往前去了。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耳边有隐约的琴声传来，循声而去，三人惊喜的发现，在如此吵杂的盛会中竟有这样一处稍显冷清之地。 这是凉曲台，亦属西川灯会特有的风俗，以一高台为中心，凡有才者皆可上台竞技，若曲动千里，则全城皆为听众。 “那位姑娘弹的可是西川小调――四重山？”晏晏显然对凉曲台极有兴趣，静静听台上姑娘弹了良久，方才向韦禹问道。 “晏晏果真博学，竟连咱们西川少有人弹的小调都听过。”韦禹又一次对她刮目相看。 “晏晏并未听过，只在一本游记里见作者形容过，今日有幸听见，才知并非那作者才华盖世，而是这位姑娘曲艺非凡。” “哦？那他是如何形容的？”听晏晏如此说，几人都来了兴趣。 “始于恍恍，又尽悠扬；中在汤汤，再尽迷惘；歇后茫茫，人尽断肠……” “晏姑娘，好久不见。” 晏晏话音刚落，便有一位书生打扮的男子上前来。先是与晏晏打了招呼，后又依次向顾辞，韦禹躬身见礼。 晏晏一眼认出是那日同去成鹿郡的方协：“见过方公子！” “今日出门时便想着，灯会上能否见到晏姑娘，没想到上天竟让在下这么快如愿了！”方协眼神直直地盯着晏晏，言语间又有些轻浮，这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晏晏下意识的看了眼顾辞，顾辞会意，将晏晏拉到自己身边：“不劳方公子挂念！” 方协听顾辞这么说，先是一愣，后又解释道：“在下只是仰慕晏姑娘的才华，绝无非分之想，唐突之处，还请二公子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