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泼的雨中,「九」原本流动不息的刀光,忽然起了变化,撤步后退的同时,把刀平在身前。 而墨清的剑紧随其后,点在对手的刀身上,本来,这一剑就该钉死了对手的全部变路。 可是就在这时候,「九」手里那把本来已经被钉死了的刀,忽然又起了变化,一阵细微的震音突然从刀身上扩散开去。 震音所过,那满天的流水,飘飞的碎瓦,本来在动的一切,忽然全都静止。 风雨俱静。 除了那柄刀,天地间已再没有别的生机。 墨清的脸上忽然露出惊讶的神色。 当对方手里这柄刀开始有了生命时,他自己的剑就已经死了,也无法再有任何变化,因为所有的变化都已在对方这一刀的控制中。 不……不是控制,是统御。 所有的生命和力量,都在这一刀统治之下——当帝王要夺取一个人的生命,俗世上又有谁能阻拦呢? 于是「九」的刀,以一种全然不可能的角度,又是全然不可能的速度滑过了墨清的剑锋,笔直地刺向墨清的胸膛。 但墨清,是这静止世界唯一能动的生命,所以他顺着这刀势向后一退,让胸前只留下了一个浅浅的伤口。 ——但刚刚那一阵,墨清已经输了半筹。 此刻的雨滴才再次下落,淋淋的雨声再起,二人才刚刚交错而过。 「九」的眼睛里,原本闪动着的神采已经消散,成了无喜无悲的 一片灰。 帝王的灰。 他已经彻底成了帝王。 但墨清的眼里的神采越来越亮,变成了悲愤夹杂的一团火。 情感的火。 他已经了解了哀伤和愤怒。 “至道无情。”「九」突然收刀归鞘,周身的气势一敛,一时间,雨水遇到他都尽数分开,好像有一把无形的伞,他开口问了一句:“那你为什么……” “至情有道。”墨清开口了一句之后,又出了剑,这一剑慢的非同寻常,就连三岁小童学剑都能比这一剑快上三分。 “你——!” 无情的刀,对上了有情的剑。 刀能无情,可俗世里的人,真的能无情吗? 雷光一闪。 “……” 血,顺着剑尖流出,和雨水一同滴下地面,打起一圈圈涟漪。 “你终究,还是有情的。”墨清握着自己的剑,剑顶在「九」的心口。 “呵……”「九」的眼里有着一抹悲伤,接着洒然一笑,那一瞬间,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清澈而空明。 充满了平和和沉静。 然后他就倒了下去。 直到他倒下去,直到他的心跳已停止,呼吸已停顿,他手里的刀还是震动不已。 墨清站在一旁,感觉自己的灵魂突然完整了一分。 雨终于停了,阴云散开,原来已经快到黎明了。 原来如此。 …… “小九,你快,快下去!”是母亲的声音啊…… 他被母亲推了下去,但他很快爬了回去,但又胆小的趴在地道口不敢上去。 也许,妈妈只是一时生气,我在这里躲一躲,就没事了吧。 “皇子在哪里!” “我是不会说的!” “妈的,搜!” “你们这群人都该——” “呲……”,是刀插进身体里的声音啊…… 血,顺着地道口流了下来。 血?是谁的血? …… 他记得小时候自己磕破了腿,太医告诉自己:“九殿下,一个人身体里的血可是有数的,流多了人就死了……” “死?什么是死?” “这……”太医为难的看了母亲一眼,母亲则靠过来,“死,就是去了另一个世界,虽然在这里永远不能再见,但只要都去了另一个世界,还是能相聚的。” “那等妈死了,我也要跟着去。” “别胡说!” …… 是母亲的血吗?母亲要死了吗? 他不知道自己是被谁拽着走出了地道,只知道那人蒙着面,高高壮壮,一身黑衣。 “皇子殿下,从今日起,您就得在老臣这里暂住了。”捻着胡子的中年人高做在台上,好像比父亲坐的椅子还要高。 “住到什么时候呢?” “需要住到什么时候,得取决于您。”那人微微笑着。 刚刚拽走自己的人上了一步,来前相报:“左相大人,属下就回皇城卫戍了。” “不……按你一流的实力,刚好去顶替那个不听话的城刑司留守「绣春」。”左相放声大笑,“这样城里的两个一流和皇城里最重要的防卫职务就都到了我的手里,我看右边那条狐狸怎么跟我斗。” “大人英明,属下这就去了。” 走之前,那人深深地看了小九皇子一眼,嘴里没忍住,说了一句话:“可怜的孩子。” 可怜?谁可怜,我吗? 我日后才知道,我确实相当可怜。 就在刚刚那皇立署高手的剑光里,我看见了满眼泪水的母亲,看见了狄思那高高壮壮的黑衣背影,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