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桐院
入画扫出了熏香炉里的香灰,将新香添了进去,像是想道了什么,抿唇笑道:“小姐,若是三小姐知道四夫人是您的人,怕是要直接气死过去了。”
沈知清透的眸子在烛光下闪着光,仿似带着几分笑意,“怎么这么说?”
“奴婢打听到三小姐院子里的丫鬟似乎在偷偷接触祠堂那边的人呢。”
沈知微微动了动眸子,眼里多了一抹了然,“看来她还是不死心呢。”
“小姐,怎么办,要处理那边的人吗?入画低声问道。
“不用,由着她去。”沈知说道。
入画闻言,犹豫了一下道:“小姐为何不……”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趁此机会让她们翻不了身吗?”沈知慢条斯理的问道。
入画点头。
沈知垂眸看了一眼点在桌案前摇曳着的烛光,眼神微闪。
若是可以一举斗倒沈芸和荣氏,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
可她心里也十分清楚,荣氏毕竟花了这么多年在沈府里彻底站稳了脚跟,而沈芸又是受宠多年如今还是有着“帝凰之命”名头的好棋子。别说只是一个受宠的妾室落了胎,便是沈芸真的让沈贺厌弃了,沈贺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丢弃沈芸。
这可是一颗能从朝堂之上打开新格局的妙棋,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和权势地位就在眼前,沈贺怎么可能会白白放过。
芍丹说到底不过也只是受宠的妾室罢了,未出世的孩子还未知是男是女,哪里比的上未来跟皇室搭上关系来的诱人。
“既如此,三小姐岂不是就等于有了一张免死牌,不论小姐您怎么对付她,岂不都只是无关痛痒的小打小闹吗?”入画不甘心道。
沈知见状,微微一笑道,“话虽如此,但人心总是善变的。”现在如此,谁知道是不是一直会这样呢。
更别说官场如战场,在里面摸爬打滚过来的人,又岂是会驾驭不好一颗棋子的人。
这一颗棋子废了,换一颗便是,依照沈贺的心性,想来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吧。
沈知拿了银签挑了挑烛火,笑的漫不经心。
“小姐,您……不怨老爷吗?”入画在一旁小心的问道。
同样是小姐,自家小姐甚至还是嫡女,可从小到大,府里人只知三小姐沈芸,却无人将小姐当回事,母早夭,父不疼,孤苦伶仃一个人在这深宅大院里长大,其中心酸可想而知。
“不怨。”沈知在入画惊讶的眼神中摇了摇头。
或许以前是怨的,怨对方为何如此冷漠绝情,将她孤零零一个人丢在后宅里,不闻不问一晃便是许多年。
可如今她却不怨了。
“小姐,”气氛一时间凝滞,入画连忙打断沈知的思绪,道,“天晚了,奴婢伺候您更衣就寝吧。”
沈知点了点头,在入画的伺候下换下了身上衣服,入睡前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芍丹那边呢,有没有消息?”
入画摇头,“暂时还没有,想来这几日老爷看的紧,不方便递消息。”
“这几日让入琴多看着那边的动静。”
“奴婢知道了。”
“行了,下去吧,记得留一盏夜灯。”
“是。”入画依言退下。
屋子里的烛火一盏一盏的熄灭,只留下了床头不远处小小的一盏,在满室的昏暗中一闪一闪着幽光。
门“吱呀”一声推开又阖上,在一片静谧中,沈知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原本沉静了好几日的沈府突然像是沸水进了油锅,猝不及防炸开了。
府里每一个隐秘的角落,都有丫鬟或小厮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偷偷交换着彼此刚打听来的消息,然而一有人经过时却又立刻恢复成了若无其事的模样,照常工作。
然而不管是谁,目光都在若有若无间隐秘的偷偷觑向新四夫人所在的芙蓉院,眼里充满了好奇与八卦。
要说起为何一大早府里就炸开了锅,自然就要从那位新四夫人喜得身孕却又突然小产说起。
怀了身孕,这本该是喜事一件,看脉象似乎还是个男胎,这更不得了,多少下人见状都恨不得巴到那四夫人院子里。可谁知道好景不长,这不过一段时间的功夫,就中毒小产了,下毒的人还疑似府里的小姐,这可不让人大为吃惊。
可事情到了两位小姐这,又发生了奇妙的变化,三小姐指证二小姐曾买过四夫人用的胭脂水粉,还说有人证可以证明,可请过来的人证却反过来指证三小姐。
这一出一出的戏码,实在看的人稀里糊涂,又以四夫人的苏醒暂时告一段落,让人好奇之余抓心挠肺。
虽说这几日因着四夫人小产一事,府里的气氛都压抑的吓人,谁都不敢出口大气,然而府里众人心里的猜测和八卦却是一刻也不曾停过。
而直到今日,几日来一直陪着四夫人的老爷突然出现,并指明要将三小姐带到书房,此事一出沉寂多日的沈府也终于炸开了锅。
难道老爷这是要亲自审问三小姐?
难道三小姐就是在背后谋害四夫人肚子里未出世孩子的真凶?
一时间这样的小道消息传遍了整个沈府,所有人都在怀疑三小姐是凶手的可能性,任谁都想象不到,会是芍丹一手谋害了自己的孩子。
而与此同时,也有不少人将目光放到了落桐院。
三小姐被老爷提去书房亲自审问一事,二小姐知不知道?
沈知当然是知道的。
一大早上她便被入琴叫醒,外面的动静她或多或少也感觉到了一些,更别说身边还有个十分擅长打听八卦的入琴。
“小姐,您真不打算过去吗?”入琴看着沈知安安稳稳的坐在梳妆镜前,淡定自若的把玩着手中的首饰,由着入琴在一旁梳理头发的模样,忍不住心痒难耐,道,“三小姐被老爷带去书房审问的消息在府里可是传遍了。”
沈知放下手中的东西,从梳妆镜里看了入琴一眼,似笑非笑道,“看来你昨晚睡得很好啊,一大早上这么有精力。”
入琴对上她的视线,目光在她似笑非笑的眸子上逗留了片刻,登时有些心虚,讪讪的低着头不敢再说话了。
“小姐,您就是太纵着入琴了,”入画心疼的看了一眼沈知眼圈下泛着的的淡淡青色,忍不住侧头狠狠的剜了一眼入琴,道,“还未到时辰就将小姐吵醒,打扰小姐的清眠,真该好好惩罚一顿。”
“罢了,”沈知笑了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左右差不了多少时间,白日里多睡会补补眠便是。”
入琴对着沈知讨好的笑了笑,不敢再提沈芸在书房一事。
等到用过早膳后,沈知净过水,拿了入画手中的帕子擦干了水,才问道,“现在外面怎么样了?”
入琴楞了楞,连忙道,“奴婢这就去打听一番。”
没一会儿,入琴便带回了消息:“三小姐还在书房里未曾出来。”
沈知沉吟了片刻,问道,“芍丹未曾有过消息过来?”
她话音刚刚落下,门便被小声的叩了两声,沈知眼神微微一顿,看了一眼入画。
入画立刻了然的离开,回来后低声道,“方才芍丹那边的信子汇报说芍丹那边动手了。”
芍丹动手了?
沈知略一回想沈芸被沈贺带到书房一事,登时心里便有了数。
“这芍丹倒还是个聪明人,知道在这个时候动手。”沈知含笑说道。
前脚刚查出来沈芸那边有了动静,芍丹这边索性就先下手为强,倒确实是有几分本事的人。
看来沈芸身边也不是密不透风的铁墙啊。
“小姐,要帮芍丹一把吗?”
“暂时不用,先看看沈芸那边的动静,”沈知缓声道,“如果我预估的没错的话,荣氏这个时候也差不多该现身了。”
入画立刻便想起了昨日沈芸身边的人偷偷接触荣氏身边看守的人一事,心下不由猜测道,难道是三小姐早就猜到会有这个时候,所以想早点买通荣氏身边的人手,好让荣氏逃脱出来帮三小姐求情?
另一边,书房
“爹爹,您信我,女儿真的是冤枉的。”沈芸跪在堂下,哭的梨花带雨。
“我怎么信你,你给我惹得祸还少吗?”沈贺看着她,便觉得脑袋一阵抽抽的疼。
他如今终于有了几分后悔,早先只想着这个女儿毕竟从小疼到大,与自己亲密,日后也好掌控,可不曾想竟有这么多的变数,早知如此,那帝凰命格还不若就放在知儿身上,好歹知儿懂进退,不会给他三天两头的闯祸。
眼下倒好,这帝凰命格落在这芸儿身上,动也是不能轻易动的,真真是烦死人。
想到之前芍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