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唇轻咳一声,薄唇微扬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沈姑娘也的确非同一般京中女子,淡定自若的让在下佩服。”
沈知扯着唇笑,“谬赞了。”
两个人都是笑看着对方的模样,但周遭的气氛却仿佛有种无形的压迫感,连带着气压都降低了几分一般。
便是像入琴这般的粗神经也察觉出了两人中那微妙的不对付,干笑着挠了挠头,将求救的眼神抛向入画,入画见状,硬着头皮刚要开口,沈知却已经率先挪开了视线,道,“阁下来这个地方,应该是为王爷带话的吧?”
见她已经岔开了话题,夜无自然不好再继续做什么幼稚的举动,正了面色道,“王爷的意思是今晚想请沈二小姐过府一趟。”
过府?
沈知微微一蹙眉,这又是什么事,竟然让夜无私下直接过来接触她,还要过府。
见她敛眸沉思,夜无微微一挑眉,“话既然带到了,我便先回去复命了。”
说罢,还不待沈知回过神,人已经一个反身翻出了窗子。
沈知一惊,下意识几步走到窗边,院子里已然空无一人,她看着空荡荡的院子,良久才微微吐了一口气,勾着唇凉凉一笑,“不愧是情报高手,一举一动竟没有丝毫声息……”这样的人不说窃听情报,便是去当那夺人性命的刺客怕也是当之无愧的佼佼者了。
也不知道常年闲散王爷名声在外的安定王萧郅都是从哪里得来这些属下的。
“这人也真是胆大,就这么随随便便翻进来翻出去,也不怕被人瞧见。”见人走了,屋子里的气氛恢复了如常,入画这才开口抱怨道。
“据说习武之人都能听到方圆几里的动静,高手更甚。”沈知淡淡道。
那夜无看上去虽然没个正形,但能辗转于各地收集情报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没有缜密的心思与极其冷酷的心性,既能让那萧郅看中,自然也不可能只是个单纯的情报高手。
入画闻言,顿时哑然。
“那小姐,您要去吗,老爷如今还没解除您的禁足令呢。”一旁的入琴说道。
许是最近沈府发生的事实在太多,再加上朝堂上风云诡谲多变的格局,沈贺着实费心费神的厉害,索性府里除了采买的下人,其他人一律不许随意出府,更遑论身在风波中的沈知和沈芸了。
沈芸这几日一直在荣氏身前奉疾,很少出现在人前,沈知也是个不喜欢热闹的性子,荣氏更是卧病不起,府里发几位主子齐齐不现身,偌大的沈府一时间竟安静了许多,只有四夫人芍丹所在的芙蓉院还颇有几分人气。
而沈贺给沈知和沈芸下的禁足令,也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解除,因而沈知的院子周围,时不时仍然会有事侍卫过来巡看一番。
经入琴提醒,沈知也立刻想起了这个事,只是想要悄悄潜出府倒也不算难事,她考虑的反倒是另一件事……
这时,门突然被叩响,沈知收回心神,吩咐入琴去开了门,不一会儿,一个眼生的丫鬟便跟在入琴的后面进了屋。
沈知在脑海里仔细搜索了一番记忆,竟丝毫想不起来关于对方容貌的记忆。
她心里顿时一凛,府里的下人她虽不说全部都记得,但也曾过目过仆人册,依照她过人的记忆力,便是只见过一次的丫鬟她也会多少有些印象,可眼前这一身粉色罗裙下人打扮的丫鬟,她却是没有丝毫印象。
许是察觉到了她眼里的冰冷审视,跟在入琴身后的丫鬟福了一礼小声道,“奴婢碧珠,见过二小姐。”
“你是哪个院子里的?”沈知微微垂眸,敛去眼底的寒意,平静道。
“奴婢是竹轩的。”丫鬟恭敬的回答道。
竹轩?
沈知略一思索,就想起了徐氏的院子就叫竹轩。
这丫鬟既然是竹轩的,想来也是奉了徐氏的命令过来的。
不过几息的功夫,沈知便已顺清了思路,问道:“你过来所为何事?”
名唤碧珠的丫鬟谨慎的回答道:“回二小姐,主子命奴婢过来带一句话。”
沈知心里一动,问:“什么话?”
碧珠道:“如果二小姐想达成自己的目的,那么不管做什么事也得谨慎谨慎再谨慎才好,切莫留下什么尾巴。”
沈知心中一沉,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没了?”
碧珠回道:“没了。”
沈知沉吟了片刻,却是暂时按下了心中隐约浮现的念头,转而看向眼前的丫鬟问道:“你跟了三夫人徐氏多长时间了?”
“十年了。”碧珠唇边几不可察的微微带起一抹弧度。
夫人说的没错,这位沈二小姐果然洞察力惊人,竟一下子就察觉出了异样。
“哦?十年……”沈知紧紧盯着她,“那你该是府中的老人才是,只是我瞧着你却是眼生的厉害,这倒是奇怪了。”
“不奇怪,只是奴婢擅长些更改容貌的小伎俩而已。”碧珠仍是恭敬的样子,只是那隐约透出的自傲却仍是被沈知敏锐的捕捉到。
易容?
沈知心中微微一惊,江湖上失传已久的易容术,流传在诸多高手之间的传说,竟然就这么出现在了她的眼前,还是为一个丫鬟所有。
而这个丫鬟,又听命于在府里默默无闻多年的徐氏。
徐氏,沈知表情沉凝,她到底是什么人?
她的生母所长大的那个村子,又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地方?
“二小姐,话已带到,不知二小姐可还有所吩咐?”碧珠询问道。
沈知回过神来,道,“你帮我带句话给你家主子,就说多谢夫人的提醒。”
“是,”碧珠福了一礼,道,“如此奴婢便先退下了。”
目送入琴将碧珠领了出去,沈知表情慢慢冷了下来。
“小姐,三夫人那番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入画忍不住问道。
沈知心中诸多念头转过几转,却是沉吟着一字一句斟酌道,“厨房那边和大夫那边,你再去打探打探,看看有没有出什么问题。”
入画闻言楞了楞,却又很快领悟过来,肃然道,“奴婢知道了。”说罢,便转身匆匆离开。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沈知垂眸,圆润白皙的指尖轻点着手下摊开着的书页,片刻后,却是骤然一停。
“尾巴吗……”低喃声若有似无的响起。
时过午后,多日未曾出现过的太阳慢吞吞的显露在了天际,洒下一片晴朗,随着天气渐渐明朗起来,那寒风也似乎带上了几分暖意。
沈知用过午膳,便出了屋在院子里一边走动消食,一边看着自己种植在院墙边的药草。
有几株没有扛过寒冬已经焉黄,另几株倒还是运气不错的成活了。
“入琴,将这几株已经枯了的都处理掉吧。”沈知检查了一番,见焉黄的药草的根都已经烂死,已经无法成活了。
入琴连忙拿了铲子,小心的处理起来。
沈知站在一旁微微眯着杏眸,微暖的阳光洒在身上,连日阴冷的天气侵袭到骨子里的寒意仿佛也随之被慢慢驱走了一般,整个人都情不自禁暖融融了起来。
“小姐,这棵药草旁边还有种。”入琴惊呼一声。
沈知眯眼看了看,道,“这盆先留下吧。”
留了种的药草被搬到了一边,其余的全部都被处理成了养料,待入琴弄好后,入画也正好匆匆踏进了院子,只是眉间微拧的痕迹昭示了心中的不平静。
“小姐。”见到沈知,入画连忙走到面前,面上有些局促。
沈知大致也猜到了对方要说的是什么,道:“先进屋吧。”
进了屋,入画深吸一口气,便匆匆的将自己打听的结果汇报出来:“厨房那边倒是没什么问题,问题出在大夫身上。”
“怎么回事?”沈知眉头微动。
徐氏提醒了之后,她前后仔细想了想,便大致猜测出厨房那边和大夫那边或许是出了什么岔子,原本更加怀疑的是厨房那边,结果却是大夫那边,这倒确实让她有些意外。
她这辈子做事谨慎至极,那个大夫也是多番探查考量过的,是个嘴紧玲珑的人,按理说不会出什么岔子才对。
入画面色凝重道,“仔细来说,大夫倒是没出什么岔子,出了问题的是大夫的家人。”
“那大夫家中有一位妻子,小姐您也知道,那位妻子原本奴婢也派人打听探查过,是个没什么心眼的老实人,只是对方交好的闺中好友中,却恰好有一个是略懂几分医理的,大夫的妻眷可能无意间看过小姐留在大夫那边的药单,也不知道怎么的,竟透露了几分给那闺中好友知晓,如今那位闺中好友起了疑心,正不着痕迹的从大夫的妻子口中套更多的细节。
“药单呢?”沈知听了,表情未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