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先进来的男子一脸随意兴味,笑的颇为欠揍,不是夜无又是谁。
然而沈知只来得及匆匆掠过一眼,注意力便瞬间被拉向了夜无身后的人身上。
俊美锋利的五官,琉璃般的眸子沁着淡淡的冷意,眉飞入鬓,眸光摄人,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寒意,只在看见她时终于褪了去,眸色稍稍回暖。
怕是天下人谁都想不到,那个向来孤傲冷漠的安定王,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沈知心里登时浮起一丝不自在的异样来。
她确实有想着让入画去找安定王府的人搬救兵,但顶多也就是灰翎带人前来,怎么也没想到萧郅竟然会来。
是恰好在路上碰到了,还是……
她下意识的没有往深里细想,仿佛等着她的是她所无法承受的一般。
很快,她转念一想,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入画呢,你们见着她了吗,她怎么样了?”
一旁的夜无见她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那个丫鬟的情况,不自觉为自家主子默默同情了一把。
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一路上自家主子脸上虽然一如既往无甚表情,但眼底的寒意以及唇边冰冷的弧度,无一不昭示着心情之差程度,主子对那位狡猾而又捉摸不透的沈二姑娘的上心程度,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更深。
反倒是这位沈二姑娘,倒好像是还没开窍似的。
这边夜无在心里头嘀嘀咕咕,那边萧郅却是顿了顿,道:“她无事,我已经嚷灰翎将她安置妥当了。”
毕竟是碍了女子清名的事,他也不好直接拿出来说道。
索性沈知回了府之后,迟早也会知道的。
这般想着,萧郅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却是转而解了外氅,披到了沈知纤瘦的肩头上。
不等沈知反应,暖意瞬间裹挟了上来,冰凉的四肢似乎也渐渐缓过了劲儿。
沈知眼底诧异一闪而逝,纤细白皙的手指捏着披在身上的外氅衣角,犹豫了片刻,到底是没有脱下来,只低声道了谢。
她心情也十分复杂,她并不想欠萧郅什么,直觉告诉她,最好远离萧郅,不要与对方过多的牵扯在一起。
可到最后,两人之间的纠缠,却反而不减反增。
事情发展到如今地步,沈知反而有些自暴自弃了。
既然已经欠了人情,多一个少一个,便也没太大差别了。
许是她略为恼闷的表情透露出了心中所想,萧郅微微勾了勾唇,眼里极快的闪过一抹笑意。
这处地方离京城委实不近,沈知被送回沈府时,天色已近黄昏,路上的行人都少了许多。
眼见着沈府的府门即将在即,沈知停下了脚步。
入画早已候在府门外不远处,看见她后一双眼睛登时忍不住红了眼眶,连忙冲上前来:“小姐!”
“你没事吧?”沈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确实毫发无伤的样子,原本微微绷着的心登时松了口气,只是下一瞬却又微微皱了皱眉:“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与总是大大咧咧的入琴不同,入画向来是稳重自持的,做事有条不紊说话和声细语,颇为大方得体。
可眼下,从来都温和稳重的入画,却是惨白着一张俏脸,眼底深处有着压抑不住的惶惶然。
这显然很不对劲。
入画闻言,却是浑身不自觉轻颤了颤,旋即连忙压住心头惊慌与心乱如麻,勉强笑了笑道:“奴婢是太担心小姐了,小姐一个人在那里,若是……”
说着说着,她便说不下去了,眼里泪水扑簌簌的落下。
沈知见状,只以为她是被这惊险一出给吓到了,心里又软又酸,温声道:“回来了便没事了,你若再不收拾收拾,回头入琴瞧见了必然会笑话你。”
入画闻言,脸上忍不住破涕而笑。
眼底那一丝伤痛和惶然到底是被暂且压制了下去。
见到入画平安,沈知心情登时也恢复了不少,微微侧头便看见了站在身旁的萧郅,登时想起自己身上还披着对方的外氅。
她连忙将外氅解了下来,还给了对方:“这次,还要多谢王爷出手搭救了。”
萧郅接过外氅,修长的手指无意间触碰到了沈知纤细的指尖。
沈知手指微颤,强压着脸上神色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只是掩在袖袍中的手指,却是不自觉的绞在了一起。
萧郅却没有发现她的这丝异样,他目光从沈知乌黑如缎的青丝上滑过,掠过沈知精致的眉眼,以及那双乌黑水润如同秋水剪瞳般的眸子,秀气小巧的鼻子,最后落到了微红柔软的红唇之上。
浅浅淡淡的嫣红色,仿佛雨洗过般的水润色泽,看上去格外柔软芬芳,让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萧郅喉头微动,移开了视线,岔开了话题,问:“今天那几个人,你可知是谁派来的?”
沈知没想到他会突然开口问起这个事,顿了半响,摇了摇头。
她确实一时间无法猜到到底是谁在背后给她下了这么个套。
这次说到底,还是她大意轻敌了,只想着随机应变,时刻提防路上异常,却没想到从出府开始就已经落入了对方的圈套之中。
可她却也不算是毫无收获。
在背后设计她的人,能在府里安插一个眼线,长达十数年之久,直至今日才露出狰狞的爪牙,这背后之人的心性之强,隐忍之深,实在是匪夷所思。
而十有八九,此人也必定是与沈府相关,甚至是与她相关之人。
如此一来,可供怀疑的人选,自然就是那么几个了。
沈知乌黑的眸子微微深了深,她不知道那个背后之人是不是她如今在怀疑的人,眼下她无丝毫证据,便是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
因而萧郅问起的时候,她也只是摇了摇头。
到底是离沈府过近,几人也不好再继续站在那里说下去,不一会儿,沈知便带着入画告辞离开。
看着沈知离开的背影,萧郅脸上柔和的表情渐渐淡了下来。
“主子,入画姑娘的事,您不打算与沈二小姐说吗?”夜无在一旁察言观色的问道。
萧郅道:“到底是她们主仆两的事,自然无需我多说。”
夜无想想觉得倒也是,毕竟人家一姑娘失了清白,本就羞愤欲死,若他们这几个大男人还当着人家小姐的面直接点出来,换个心性脆弱的,怕是要一死了之了。
萧郅看着沈府的大门,琉璃般的眸子微微一闪,缓缓道:“今天出现在那里的人,你去查下,到底是什么身份。”
夜无神色微微一动:“主子的意思是……难道这一处戏码,并非沈府后宅中的勾心斗角?”
萧郅目光微微深沉,“那个男人的脸,有点古怪,不像是京城人,倒似有点异邦人的血统……”
异邦人?
夜无神色一凛,表情登时严肃了下来:“属下这就去查。”
如今皇帝重疾在身,几个皇子明争暗斗,闹得不可开交,朝堂上下一片潮流涌动,混乱难当。
若是这个节骨眼上,有外邦人混进了京城,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这外邦人是缘何盯上了沈二小姐,这其中缘由,实在是耐人寻味。
另一头,沈知回到了落桐院
几乎是前脚刚回了院子,后脚入琴就闻声赶了回来,脸上匆忙忙的,一副有大事要发生的样子。
“小姐,您听说了吗,三小姐回来了!”
只这一句话,便让沈知倒水的动作瞬间顿了一拍。
她瞬间想起了在破庙时隐约听到的王伯和来人之间模糊不清的谈话。
沈知微微垂了眸子,不紧不慢的继续将杯盏满上,这才放下了茶壶,抬眼看了眼入琴,意味深长的勾唇笑了:“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