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沉压压的仿佛空气都凝滞了。 嘈杂声被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替代,偶尔还有磨牙打屁的声音从隔壁牢房传来。 不知何处滴落的水滴格外清晰,一滴一滴,像是赵文振的心跳。 三寸青光刺透黑暗,落在赵文振眼前一尺之地。 他没有睡着,他在打坐。 脸上没有了先前的疑惑,像是想通了什么事。 困意反复侵扰着赵文振的神经,只是他不敢睡,怕错过了什么。 牢房外传来一声清远的乌鸦叫声,隔着很远。 从过道的尽头传来铁链抽动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开门声。 黑暗中赵文振兀自睁开了眼睛。 眼里闪着金光。 来了。 脚步声急促,像是赶着做什么事。 “赵将军” 来人轻唤了声,在黑暗中寻找赵文振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赵文振微微一愣,他没有想到来的是他。 “王统领?” 赵文振声音中带着疑惑。 “赵将军,你的事有人下了死令,我只能夜里前来,这是尊夫人让我带给你的信,你的朋友也在想办法求你出来,切不可急”王定六将来意说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件,交给赵文振。 赵文振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心情复杂。 “谢谢” 最终还是说了略带生疏的这两个字。 “赵将军,你放心,上面我会给你作证,公道自在人间,我不相信有人能只手遮天……” 王定六说着声音愤怒起来,他这个年纪算是最嫉恶如仇的时候,不等他将后面的话说完,牢吏已走到身侧。 “时间到了,王统领不要让我难做” 王定六转身道:“有劳周头了” 说完快步离去。 对于王定六的到来,有些出乎赵文振的预料。 沉思了片刻,嘴角浮出微笑。 现在的局面已经很明显了,自己和史候爷是对阵双方,至于暗中各有什么手段,就看过招了,王定六就像是一匹闯入这局中的牛犊,横冲直撞,将他认为的真相公之于众,似乎能扰乱对手的棋呢。 凑着三寸青光,展开信笺,关切之意扑面,也说孔知等人在想办法,只是陛下那边还不知道此事,已经告诉张宝根此事,若史候爷呈劄子,自可言说。 赵文振心定,到天牢已经三日,一无提审,二无宣旨。 起初赵文振还在思量史候爷葫芦里到底在买的什么药,现在多少明白了,他就是想将自己控在这里。 让他自乱阵脚。 想通这一点,便心定了很多。 狱中的生活其实一点都不无聊。 这里各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各种奇奇怪怪的故事听都听不完。 时间过得很快,一天没怎么过就黑了。 至于吃饭,现在吃的可香了,吃完还得听故事呢。 吃完饭,赵文振照例捡起一块砖石,在墙上划下一道杠,数过去,已经有了八条。 这也就是说他在牢中已经八天。 隔壁牢房角落的汉子依旧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这样一直坐着腿不麻嘛”赵文振这样想过,但没问出口。 刘天霸倒是混的熟了起来,这家伙除了嘴贫就是胆小。 看赵文振在这里的待遇,当然知道他身份不一般,一日两日也就忘记了赵文振打他的一窝头。 从天牢左边开始,一个个的给赵文振介绍这里的人才。 多是说他们为什么进来。 理由也是奇葩的厉害。 也有跳过的,这些看着就是狠角色,对于跟自己同一牢房角落里的那位,更是提都不敢提。 平淡的一天又过去了。 黑夜里赵文振在睡梦中突然惊醒。 面色惊恐的翻身看着自己的身后。 站着一个人。 之所以没有立刻发动攻击,是因为他没有从这人身上感受到一丝的敌意。 “醒了” 声音尖细,有些阴冷,让人不寒而栗。 赵文振正了正身子“额,你怎么过来的?” 牢柱之间的距离还没有一掌宽,此人虽然身材瘦削,但要侧着身子过来也是极难的。 尖细的声音响起“我想你应该更想知道我为什么过来” 赵文振愕然,这倒是真的,不过他也像知道他怎么过来的。 “说说吧” 赵文振起身坐在木凳上,平视着这人。 “一起逃出去如何?” “呵,你是说越狱?我可没想过”赵文振嗤笑一声,不想这人找自己是为了越狱。 他倒是真的没有这想法。 “按阁下的手段,逃出这里应该不难,外面的守兵虽然难对付些,对你也应该不是问题,为什么拉上我?” 赵文振的眼睛像鹰隼一般盯着他,想要看透他最真实的想法。 “出去了又怎样,还不是要被抓回来,拉上你就不一定了” 打坐哥摊了摊手说道。 “外面的人是在你到这第三天进来的,现在过去了五天没有一点动静,就是说明他们没办法救你出去,逃出去直接有效,以你的地位应该能庇护住我,你说是吧赵将军” 这人眼睛在赵文振这间牢房游走,说出的话却是让赵文振心惊。 这个人很聪明,而且手段不俗。 从牢犯对他的态度,以及这般随意的作态,如果真像他说的,自己能庇护他,收为己用,到不是不可。 难就难在,自己对这人一点都不了解,问他也未必会说,还会心生嫌隙。 再说他这种料定自己束手无策的态度让自己很不爽。 “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阁下还是另找伙伴吧” “我不会看走眼的,你会答应我的” 说着也不再啰嗦,而是在赵文振的眼皮底下穿过了牢柱,坐回了自己的那个角落。 赵文振默然,这家伙是吃定自己了啊。 既然局面变的僵持,那不妨就搅上一搅,得有人动起来才是。 城西坊市爆炸案的处理已经进行到了收尾,受害的百姓不多。 黄记豆腐坊本来就在最边上,哪里住的人就少,只有左面一家被烧毁,爷孙二人炸伤,毁了十多间排房。 民间的舆论倒是沸沸扬扬,很快便传到了皇帝耳中。 这件事便从京都府衙的案桌之间送到了太和宫中。 皇帝震怒,令彻查此事,无论牵扯到谁都必须严惩。